調查：一起復雜欠薪事件的背后 農民工血汗錢該如何追討
“幾十萬工程款一分不給，拿不到工資，工人們年也沒過好，有的家里還在鬧矛盾。”近日，市民鄒某武向仙桃周刊和紅辣椒傳媒反映，此前，青海宏利燃氣管道安裝工程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青海宏利）作為乙方施工單位，承包了我市某燃氣公司（以下簡稱燃氣公司）部分燃氣安裝工程，經逐層發包，最終由鄒某武作為施工隊長（俗稱包工頭）組織人員現場作業，并編入青海宏利十機組。
此后因牽涉一起意外傷害的官司糾紛，鄒某武退出，其侄子鄒某濤接任施工隊長。而在去年9月，法院判決鄒某武和青海宏利共同承擔賠償責任，此后凍結青海宏利賬戶72萬元，青海宏利便以此為由拒不支付鄒某濤的工程款，鄒某濤無法為農民工發放工資。
“一碼歸一碼，鄒某濤接手后的任何施工作業都與我無關，我涉及的官司糾紛也根本不關他的事，法院判決書上更沒有他的名字，這完全是兩碼事，又怎么能影響他的工程款結算呢？”鄒某武不解地說，春節前他已經向市長熱線、勞動監察等多部門反映了此事，但事情一直沒有進展。
那么，鄒某武所描述的事情是否屬實？他與鄒某濤之間有無工作關聯？青海宏利拖欠工程款的原因何在？相關部門拿出了哪些切實舉措推進此事？涉事農民工又該采取什么方法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呢？
帶著這些問題，記者進行了多番探訪。
法院判決后，
數名農民工無端受牽連
3月21日上午，記者來到位于干河路一民居內的青海宏利南部區域辦事處，只見室內有約莫七八名農民工滯留在此討薪。
“甲方燃氣公司一直都是如期付款給青海宏利，一般是在工程結束后一周內，青海宏利會將錢款劃撥到我的賬戶上，我再發給工人們。”鄒某濤告訴記者，鄒某武退出后，自己是在2022年4月重新組建施工隊伍，并任施工隊長，青海宏利也承認他的身份，此后的工程款正常結算。
“問題主要出在機組編號上。”談及應于春節前給付的工程款未能到位的原因，鄒某濤向記者出示了一張《關于增加施工班組申請函》，并介紹說，青海宏利將各施工隊伍進行編號區分，他的叔叔鄒某武此前屬于十機組，他重新接手后沿用此編號，正常施工結款。去年7月得知鄒某武涉及的官司進入庭審環節，他擔心受到牽連，經過協商，由燃氣公司向青海宏利發函，申請將自己的施工隊更改編號，但青海宏利一直按下不表。
“他們說我和鄒某武都是十機組，又是叔侄關系，就是一起的。因為涉及叔叔的那起官司，春節前法院凍結了青海宏利賬戶錢款，他們便以此為由拒絕支付我的工程款。”說起此事，鄒某濤覺得自己很冤枉，“官司沒判的時候，都是正常結款給我。但官司一判就說我們是一伙的，不肯給錢了。”
那么，處于事件中心的官司究竟指的是什么呢？翻看鄒某武出示的湖北省仙桃市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23）鄂9004民初382號〕可知，2021年7月，鄒某武施工隊一工人在安裝天然氣管道時摔傷腰椎等處，后將鄒某武、青海宏利、燃氣公司等告上法院，2023年9月，法院判決書注明鄒某武賠付受害人67萬余元，青海宏利、另一家安裝公司對此債務承擔連帶責任。此案二審維持原判。
青海宏利：賠付比例劃分、
賬戶解凍后再行支付
針對上述表述，青海宏利南部區域負責人張志明向記者出示了湖北省仙桃市人民法院執行裁定書〔（2024）鄂9004執398號〕，確有對被執行人鄒某武、青海宏利的銀行存款72萬元予以凍結等內容。張志明稱，青海宏利賬戶上，確已被凍結72萬元。
他告訴記者，此前鄒某武曾寫下字據，稱此官司涉及的責任全部在鄒某武。因此，青海宏利方面認為鄒某武應承擔全部責任，所以在法院凍結青海宏利賬戶72萬元后，他們即將此款項視同為鄒某武應承擔的部分，等同于應交付給鄒某武曾負責的十機組工程款項，因此不予支付。而當記者提出需要查看字據時，張志明稱字據在公司保存不便提供。
對于鄒某濤擔任施工隊長后，未予變更機組編號一事，張志明稱，正是因為鄒某濤與鄒某武屬于叔侄關系，又在同一機組工作，該公司便視為此兩人是一起的。而當記者問及是否有施工或者人事記錄表明鄒某濤任職施工隊長期間，鄒某武仍有參與時，張志明則表示自己并無依據。
對于目前因欠款存在的僵持局面，張志明表示，此前判決青海宏利承擔連帶責任，未明確具體金額。他們已經申請仙桃市人民法院對于官司涉及的賠償款進一步明確賠付比例，待賬戶資金解凍后，該公司即按照比例進行賠付，從而支付鄒某濤等人的工程款。而當記者問及工人們大概還需要等多久時，張志明稱不能確定。
欠薪責任亟待厘清
針對上述情況，記者采訪到了此前經手此事的市勞動保障監察局工作人員孫早華。
“涉及合同糾紛的不屬于勞動監察部門的權責范圍。”孫早華告訴記者，先前他已與漢江中級人民法院有過聯系，知道鄒某武和青海宏利牽涉一起官司，因此事屬于合同糾紛，便未進一步介入。
就目前欠薪事宜，孫早華表示，目前為止，市勞動保障監察局未接到任何一名農民工反映上述欠薪事宜。遭遇欠薪的農民工可以通過收集工作記錄、合同約定等書面證明材料到該局舉報，工作人員均會依照法律條款進行受理。他補充說，此次事件中，鄒某武退出，鄒某濤接手后，如果沒有辦理相關手續，就無法認定兩者之間的實際關系。此前工人們的工資先后由鄒某濤支付，所以工人追討工資的對象究竟是不是青海宏利也值得商榷。
就此事件出現的諸多爭議，記者采訪到了湖北沔州律師事務所律師張志剛。張志剛告訴記者，事件之中仍然存在諸多問題亟待厘清。
“首先，青海宏利將部分燃氣安裝工程逐層發包給鄒某武，鄒某武是否有資質？如沒有，則青海宏利應承擔選任不當的過錯責任。其次，鄒某武退出前是否與青海宏利予以結算？接手的鄒某濤是否有資質？其接手時的狀況如何？在工程結束后他是否與青海宏利予以結算？以上情況都需了解清楚。”張志剛表示，目前已知的是鄒某武或鄒某濤與青海宏利存在合同承包關系。但是否存在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鄒某武和鄒某濤應提供證據證明。如存在，應優先予以解決。另外，鄒某武和鄒某濤之間的實際關系無法認定。鄒某武退出前后的狀況如何？并不清楚，鄒某武、鄒某濤、青海宏利都未明確說明。
就欠薪問題的處理，張志剛認為應明確鄒某武、鄒某濤、青海宏利三者之間的真實關系，根據鄒某武與青海宏利、鄒某濤與青海宏利結算結果來劃分各自應當承擔的責任。如鄒某武和鄒某濤無法證明所追討欠款為農民工工資是無法優先解決的。如鄒某武和鄒某濤向青海宏利追討工程款，則應依法提起自己的主張。上述相關事項不明確、關系不清楚，則該糾紛無法及時得到有效解決。
在本報記者的多方奔走下，涉事雙方曾聚在一起友好協商，互表訴求。截至記者發稿，鄒某武告訴記者，青海宏利方面稱將重新梳理他和鄒某濤的工程款項，事件似有轉機。
后續進展，仙桃周刊將持續予以關注。（仙桃周刊融媒體記者 郭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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